為何很多人還是相信會漲?
我們這代人,注定有夢想,無希望。
奮斗多年,也趕不上房價漲幅,奮斗還有什么意義?
要想富,只能加杠桿,上賭場。
輸還是贏,全靠國運。
寡頭的盛宴與平民的絕望
一天早晨,周立齊緩緩從森嚴的監獄走出,發現自己燃爆互聯網變成了最當紅的竊·格瓦拉。無產階級愛死他的名言: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不可能打工的。
同期,知乎上一位網友的詰問爆火:
奮斗五年還不如深圳三個月漲的房價多,奮斗還有什么意義?
老槍對這個問題深有感觸,我就是靠房價上漲這血淋淋的事實,“教育”老母親,一把年紀了,不要再勞動致病,要安享晚年,反正一畝三分田刨一生,也買不起一線城市一個廁所。
這幾年,一邊賣資產,一邊否認自己要“跑路”的地產網紅潘董,連公司都要一股腦賣了。美國私募基金黑石集團計劃斥資40億美元,將港股上市的SOHO中國私有化。
有人跑到潘董的微博下留言,問他是不是“真要跑了”,剛剛因為“武漢0捐款”被輿論暴擊的潘董,假裝醉心于用Python打出“Hello World”的大業,概不回應。
在王石勸年輕人即使有錢,也別著急買房時,有人對年輕人吶喊:
沒買房的是傻子。
這句話,令買不起房的年輕人憤怒了,在大連演講時,臺下的年輕人抄起兩只鞋就扔過去,全場嘩然,叫好聲雷動。
最終,聽他話的人早早買房收獲了財富住內環漂亮公寓,罵他是房地產走狗的人獲得了智慧住地下室。
時代大潮滾滾向前,房價上漲浩浩湯湯,平民的絕望、中產的掙扎和寡頭的盛宴,共同匯聚成這盛世之歌。
壹 寡頭的盛宴
2018年,深圳GDP實現對香港的反超。也是這一年,華為將大量員工從深圳龍崗的總部搬遷至東莞松山湖。
從梅林關驅車到梅觀高速,仍能看到那塊醒目的路牌,上面寫著“富士康——華為”,但與28年前相比,已是滄海桑田。
龍華城中之城——“郭臺銘的紫禁城”里的人數,較最鼎盛的時候少了很多。千里之外的貴州,在挖空三座山后,富士康的大數據中心和iPhone生產中心落地。
這一劇本,在1987年,深圳市頂著巨大壓力,拍出第一塊土地時就已寫定。這是深圳吸的土地財政的一小口,卻是中國的一大口,后來就再也戒斷不了了。
遙想1950年代,土地批租制度的祖師爺香港,還有“獅子山精神”。
1957年的春天,李嘉誠還在意大利的一家塑膠花工廠“學習”生產工藝,待掌握后,火速回國辦廠報效祖國,憑借香港廉價的勞動力,成為世界最大的塑膠花生產廠家,贏得“花王”之稱。
那些年,大佬們還在干實業。
劉鑾雄靠古典吊頂風扇成為大亨,李兆基的五金店鋪日進斗金,郭得勝的雜貨店廣為稱贊,鄭裕彤的周大福珠寶深受追捧。
1978年大陸改革開放后,泥腿子才干的制造業被一股腦的轉移到了大陸,離香港最近的深圳近水樓臺先得月,除了帶來深圳制造業的興起,還有二奶村和紅燈區的繁榮。
敏銳的大佬們及時從制造業轉型到房地產,從操作臺割塑膠帶到港交所縱情收割,從糟糠之妻舉案齊眉到高爾夫球進洞。
李超人的長江實業、大劉的華人置業、四叔李兆基的恒基兆業、郭主席的新鴻基、鯊膽彤(鄭裕彤)的新世界,占據香港經濟的半壁江山。
大佬們的生意并不局限于香港,一江之隔的深圳是他們的最佳獵物。不過,吸過房地產的奶,沒人再愿意啃制造業的草,大佬們盯上了深圳的土地。
大佬們在內地的土地儲備大幅飆升,世紀之交時,新世界中國在內地的土地儲備超2000萬平方米。
此時,內地房企還在懵懂之中。深圳華僑城南、深圳灣北的填海區,面積達2.9平方公里的黃金地塊,被新世界、恒基、和黃、新鴻基等群狼環伺,內地房企只能靠邊站。
2000年,“靈魂歌手”王首富才開發出第一座萬達廣場。而10年前,李超人就在長安街的絕佳之地,花20億美元建造了著名的東方廣場。
如深圳GDP超過香港一樣,屬于香港房企的時代更早落幕,內地房企寡頭登上了歷史的舞臺。
2016年9月29日,鯊膽彤離世,昭示一個時代的終結。這一年,鄭氏家庭將九個位于內地的二三線城市項目作價339億元,全部賣給恒大,香港房企在內地獨自長袖善舞的年代過去了。
作為曾經的啟蒙者,香港的地產巨頭與內地房企相比,早已不復當年之勇。
2017年8月,博鰲房地產論壇上,恒隆集團董事長陳啟宗直言:
大陸房企商人瞧不起香港商人,也瞧不起香港市場。
同年。,王首富站在清華大學企業家講堂上,口吐芬芳:
什么清華北大都不如膽子大。
過去三十年,香港的大佬們通過低廉的價格大規模拿地建設,坐享土地和房產升值帶來的巨大紅利,但更大的蛋糕還是被內地房企寡頭分享。
伴隨而來的高房價之痛,被制造業和居民承受。
華為這樣的中國科技公司的標桿,也在高地價高房價面前低下頭顱。任正非炮轟高房價:
深圳房地產太多了,沒有大塊的工業用地了……高成本最終會摧毀你的競爭力。
深圳的高房價成了東莞崛起的最大動力,也讓莞式ISO標準享譽天下。
貳 中產的掙扎從遼寧大學干部專修班畢業的王首富,在清華損萬千清華學子時,臺下的幾百名清華高材生只是乖乖的聽著,鼓掌。
放在幾十年前,清華園里充滿血性的革命師生早就沖上臺,將他打倒在地。
現在,宇宙的中心——五道口的房價已經升至6位數開外,天之驕子的傲嬌,被快速上漲的房價拍死在沙灘上,化為齏粉。
王首富一輛車,臺下很多清華學子畢業后不吃不喝得上幾十年班。他們一生,流血流汗、胼手胝足、苦心孤詣、積勞成疾、禿頂、腎虛、腰間盤突出……創造出來的價值,王首富伸出一根手指,一個小目標就碾沒了。
在王首富口袋里超過你我想象的錢面前,天之驕子“硬”不起來。香港社會紀實片《有樓萬事足》,一位22歲的珠寶公司女職員,膚白胸大頂著一副韓式半永久的臉,理直氣壯的闡述她的婚戀觀:
冇樓咪白撞,有樓有高潮!
在幾十年房價的高歌猛進后,典型的從清華北大畢業的白領們,也不覺得王首富是在騙他們,他們仍抱著一絲希望在掙扎。
雖然他們不會像賈躍亭、孫宇晨這樣的“青年才俊”一樣賭,但他們很清楚,在這個賭徒的時代,勤懇上班成了傻瓜。
他們知道GDP會短期收縮但長期向好,M2增速時高時低,但流動性的鐮刀從未停止揮舞。在這個國家,你可以不會呼吸,但不能不相信國運,不然,又得莫名其妙白上十年班。畢竟:
賭國運成功的人,有曾被虧待過嗎?
年輕人,要想富,趕緊加杠桿,上賭場吧。
前年在深圳搶到華潤城三期的人,不到兩年,首付480萬、總價1600萬的房子,現在市值3100萬。相當于每天早上醒來,枕頭邊就多3萬塊,真正的睡后收入。
深圳房市的悸動,引來全國人民的關注。
深圳是全國樓市的風向標,每次價格都是最敏銳的。2014年下半年,權威人士從幕后走到臺前,印鈔機啟動、央行放水,房地產政策全面放開,流動性閘門的負責人川哥鼓勵大家:
個人住房加杠桿邏輯是對的。
市場化程度最高的深圳率先開漲,熱錢很快蔓延到北京和上海。當時,還在北京“搬磚”的老槍囊中羞澀,只好拼命忽悠親朋好友在二級城市加杠桿買房,這一歷史性的決定,讓老槍在家族中的地位大大提升,他們不再罵我:
你個搞金融的,為什么就不能告訴我神秘代碼呢?
那輪殘暴的樓市洗牌,讓中國人相信:
個人的努力在時代洪流面前不值一提。
也弄出了諾貝爾獎級別的難題:
為什么學歷不值錢,但學區房值錢?
勤懇上班的人,自此都被當做了傻瓜。
這次的悸動,又將改變無數中產的命運,無數白領家庭,將在離婚、消費貸、借錢等選項中輾轉徘徊掙扎,押上未來五年、十年甚至一生的賭注。
掙扎意味著還抱有希望,當人失去希望時,就會離開寡頭或社會預設的正常路徑。
叁 平民的絕望2007年,一篇爆文中的兩段話,令人記憶猶新:
如果你是一個躊躇滿志的男人,但在事業上卻毫無建樹而又收入平平,那就趁早離開,否則多年后,你還是一無所有。這座城市在吸干你滿腔的熱血之后會無情地將你唾棄,它得到的是繁華,你逝去的是青春。如果你是風姿綽約的女人,卻還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歸屬,還是趁早離開深圳,蔡屋圍的摩天大廈承載不了你的夢想,東門的繁華市井給不了你幸福的生活。這座城市得到的是快感,你破滅的是夢想。
那時,深圳的房價才1萬出頭,寫和看到那篇爆文的中產階級,卻流露著難以在深圳立足的深重哀怨,他們覺得自己的骨血被吸干后,像垃圾一樣被拋棄。
其實,中產階級的奶子總能擠出點東西,自己擠不出,還有六個奶子,不對,六個錢包,再搞搞首付貸,做做收入,加足杠桿,還是能夠換得片瓦遮身,變成深圳人。
而龐大的農民工群體,才是真的游離于主流視線之外,如浮萍漂泊,寄居在寡頭們的“紫禁城”,悲苦無人知曉。
2010年,郭臺銘的“紫禁城”出事了。“十二連跳”后,他的紫禁城成了風暴眼,全球200多家媒體涌入討伐。
《南方周末》的記者臥底一個月,寫了篇《潛伏富士康28天手記》,紫禁城一夜之間成了沾滿鮮血的廉價代工廠。
“血汗工廠”的污名并未減弱富士康對農民工的吸引力。在員工飛身躍下的5月,30度高溫的深圳,成千上萬名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人聚集在紫禁城外,排隊等待招聘。
在紫禁城,他們將忍受被機器捆綁的痛楚和瘡痍,為代工皇帝創造財富和榮耀,從這繁盛分得微不足道的塵埃。
一部iPhone X的生產成本,大約為417美元,而屬于組裝的只有4.2美元。
世界工廠的普通工人們終將明白,只要他們沒有飛身而下,深圳就不會成為他們人生的終點,再多的努力,也改變不了他們返回故土的命運。
對此,寡頭們看得很明白,碧桂園老板楊國強直言:
農民工的收入想在一二線城市買房幾乎是不可能的,這部分人群大概率會進入三四五線城市發展。
然而,即便是低線城市的房價,也不是返鄉農民工能輕易承受的,廠房里枯燥重復的體力勞動,毫無隱私和尊嚴的集體宿舍,并未給他們任何美好未來的承諾。沒有城里的房子,就娶不到老婆,甚至連KTV工作小姐妹的盤都接不到。
小姐妹們的心思也放在存錢買房上,房子成為她們在寡頭身上努力工作的最強動力。一不小心,還能夠變成女朋友換來一套房。
極端情況下,張三來自內陸農村,初中畢業,到了海邊的大都市,進入寡頭的代工廠,30歲在縣城買下寡頭蓋的房,迎娶為寡頭服務過的小麗,生下小張,夫妻倆人重回沿海大都市打工,小張變成了留守兒童,學習一塌糊涂……
也許,竊·格瓦拉只是想打破這個循環,不想再做人肉干電池。
肆 歷史的悲劇1973年,許鞍華等人拍攝了電視劇《獅子山下》,展現了香港底層人物不服輸敢拼搏的精神。
大陸改革開放的次年,著名詞人黃霑寫下《獅子山下》同名曲:
理想一起去追,同舟人誓相隨,用艱辛努力寫下那不朽香江名句。
但到了2010年,香港電影《維多利亞壹號》,故事變成了女主角為了買套兩居室,一晚上殺了11人。
5年后,在香港幸福藥業的《獅子山精神》的廣告中,有一句話:
我們這代呢,有夢想,無希望。
黑白的鏡頭里站著一群抬頭仰望天空的迷茫青年,這一青年群體,將是幾年后,香港暴力事件的主力軍。
在他們眼中,香港已經變成李超人等寡頭的城,是《李家的城》,而不是他們的城,他們耗盡一生,也買不起寡頭建造的任何一間房屋。
大陸電影《追兇者也》,夜總會領班董小鳳,為給身為舞女的女友萍姐買一套房而殺人。
“三和大神”在網吧和街頭游蕩,竊·格瓦拉拒絕打工。
失去了希望,不想上班,那他們想干嘛?
《21世紀金融監管》的序言中,在總結金融危機教訓時引用過馬克吐溫的一句名言:
歷史不會重復自己,但會押著同樣的韻腳。
萬年小學生柯南里有一幕:
政治家的兒子會成為政治家,銀行家的孩子會成為銀行家,伴隨這種丑惡的世襲制度,人類歷史的悲劇才會不斷重演。
細思恐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