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瓦龍到察隅攻略？

正如凱魯亞克有66號公路，狄蘭·托馬斯有死亡和夢幻的墳冢，每一個戴著JEEP鴨舌帽的中國驢友，心中都有一條“丙察察”，它被譽(yù)為“最艱險進(jìn)藏路”。除此之外，它有一個更躁的名字——“死亡公路”。

在西南季風(fēng)鼓蕩怒江的季節(jié)里，我也踏上了這趟分分鐘被死神眷顧的旅程。

玩命期間，我聯(lián)系上了“丙察察線最著名的四川人”老陳，并在他的公路旅店逗留了3天——這里是死亡公路上鼎鼎有名的“解憂驛站”。也是在這里，我遇到了一群同樣不遠(yuǎn)萬里來“找死”的人。

“我和這哥們是第一次進(jìn)藏?！?/p>

“北京，自駕過來的?！?/p>

“掉石頭啦，石頭嘩啦啦的往下滾。”

“車子放在這兒堵了三個月，差點(diǎn)就死在這個地方?！?/p>

……

如果全中國的八條進(jìn)藏公路聚到一起開聯(lián)誼會，那么我腳下叫“丙察察”的這條，以兇殘程度算來，必然要尊作首席：在它270公里的物理范圍內(nèi)，不時有車?yán)仟N地翻進(jìn)咆哮的怒江；在大流沙地段，很多人被腦瓜大小的飛石砸死；終年積雪的山上也頻頻鬧出人命。

——穿越這樣的丙察察，堪稱越野界的月球登陸，但這并不妨礙每年上萬人來“找死”。

丙察察是一條在地圖上不存在的簡易公路，因?yàn)闆]有相關(guān)部門給它取名字，廣大驢友只能發(fā)揮自己淺薄的想象力，把路的起點(diǎn)（丙中洛）、中點(diǎn)（察瓦龍）、終點(diǎn)（察隅）三個地名的首字連了起來，于是就有了BCC，丙察察。

而在這條“不存在的路”的中點(diǎn)，有一家名叫“四川飯店”的公路旅館，雖然外表普通，僅有一個大廳、10余間客房，提供最基本的餐食和住宿，但卻有著與之不匹配的神級地位——它是死亡公路上口耳相傳的“解憂驛站”。

而飯店的掌門人老陳，則是丙察察線上最有名的四川人。

“四川飯店就像一個信息集散地，掌握著往來察隅、左貢和貢山縣的路況。如果你在網(wǎng)上百度丙察察的情況，老陳的名字就會跳出來?！?/p>四川飯店

見面之前，我對這個人的了解可能只比你多一點(diǎn)。但在隨后的接觸（更準(zhǔn)確地說，是一次營救）中，我刷新了對老陳的印象。

“上天堂或下地獄，都有四川飯店陪你”

無論是驅(qū)車還是徒步，過了秋那桶檢查站，柏油路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未經(jīng)修整的碎石路。再越過“外國人禁止進(jìn)入”的滇藏界，看到仙人掌花漫山遍野地盛開時，就意味著你進(jìn)入了老陳的地盤。

第一次見到老陳是在一個陰天的中午。入鄉(xiāng)隨俗，我和他互道了一聲“扎西德勒！”

老陳不高，留著平頭，渾身散發(fā)出四川人特有的不緊不湊的氣質(zhì)——你萬萬想不到，他其實(shí)是一位如藤原拓海的老爹般，過彎全部一把到位的狠角色。

在四川飯店吃午飯。

飯后，老陳接到了一個求救電話。

“在哪里？好，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后，老陳啟動了他的硬派越野車，前往營救地點(diǎn)大流沙?！按罅魃乘?，很多游客堵在那邊了，我們?nèi)グ阉麄兘踊貋??！闭麄€過程像是出門買菜一樣稀松平常。

確定位置，驅(qū)車前往，為塌方的人們解困，再把人安全接回旅店，老陳對這一切駕輕就熟。

老陳所說的大流沙，是距離四川飯店9公里的一處大斜坡，這里是丙察察線最著名死亡路段——500米的高山上盡是疏松砂石，稍有微風(fēng)細(xì)雨，碎石就和悲劇一樣從天而降，整個滑坡也是常有的事。

“這個丙察察，真的是在地獄與天堂間的穿越”，路上，老陳一邊甩方向盤一邊有感而發(fā)，“身體下地獄，眼睛卻上天堂。”

除了飛石流沙為你安排的蓄意謀殺，一路險途上，還有原始森林、高山湖泊、牧場、花海、雪山等諸多復(fù)雜的奇景。對于周末躲在臥室里“絕地求生”的都市人來說，“天堂”二字實(shí)在不虛。作為俗人，我愿意在它面前留下最基本的淚水。

老陳帶上我參加了這次救援，但感覺不怎么好。我頭一回體會到，一秒鐘被掰成兩半是什么概念。

不知過了多少個彎，車子終于抵達(dá)了傳說中美麗又致命的大流沙。一陣風(fēng)撫過，只見碗口大的石頭不斷從70°的斜坡滾落，以一瀉千里的速度狠狠砸入怒江，發(fā)出瘆人的回響。

時值傍晚，這是一天中風(fēng)沙最大的時候。只有老陳這樣富于經(jīng)驗(yàn)的行家，才懂得進(jìn)退的時機(jī)。

老陳在大流沙下勘路。

看著老陳手無寸鐵地奔跑在狂怒的山神下，我不自控地想起那些“被滾石流推進(jìn)怒江”、“人車全無”的恐怖故事，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你們先徒步過來吧，車就先放在旁邊，等路通了，我再送你們過來把車開走?！?/p>

看見老陳的車，大家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在老陳的指揮下，一行人最終有驚無險，全數(shù)通過了飛石路段。

“我是叮叮貓，這是隨風(fēng)?！薄拔沂俏靼驳谋睒O星?！崩详愅W(wǎng)友一一握過手，歡迎大家重回人間。

一旁的怒江不復(fù)狂怒，荒蕪而遼闊的橫斷山脈籠罩在浠浠灑灑的小雨下，駕車回到旅店，天已暗色，廚房按人數(shù)準(zhǔn)備好了一桌川菜。二兩綿竹大曲下肚，剛才的觸目驚心一掃而光，余下的只有波瀾不驚。

一位女士打開照片回憶險途。

“為什么會一直待在這里？因?yàn)橄矚g上這個地方了唄?！崩详悡P(yáng)著熏紅的臉向我回憶道。

2006年的冬天，他自駕到丙中洛鄉(xiāng)，作為第一批拓荒者進(jìn)入察瓦龍。當(dāng)時，這里還是一片荒蕪，更沒有“穿越丙察察”一說。林芝的豬滿街亂跑，土堆上有氣味復(fù)雜的牦牛糞，“很臟，除了仙人掌之外，似乎沒有其他植物?！?/p>

但也是在這里，老陳動了開客棧的念頭。“每次去村民家里，他們都敬我三杯酒，晚上住他們家的話，他們都是拿最好、最干凈的被套和床單，讓我感覺自己是貴客。”

飯店里掛滿了穿越隊(duì)伍的旗子。

就這樣，丙察察有了“四川飯店老陳驛站”的熒光燈牌。就像古時要道上的驛站，在信息不對稱時期，這里不僅提供食宿，還提供路況咨詢。

“他們的路書，基本都是我手寫出來的?！?/p>

特別是在修路期間，丙察察經(jīng)常限行，但又沒有統(tǒng)一的消息播送渠道，要走的人只能求爺爺告奶奶，費(fèi)盡心機(jī)找到老陳打聽。

早上六點(diǎn)，老陳在黑板上更新天氣情況和道路信息。另外，老陳還建了兩個微信號，以及六個500人的微信群，每天解答各地驢友的疑難。

“走別人沒走過的路，讓別人有路可走”還不是最江湖氣的——一旦有人遇險，方圓10公里內(nèi)，老陳都會出手相助。“在丙察察上有什么問題，盡管打我電話?！?/p>

2017年1月30日，雞年的第三天，老陳接到一個特殊的求助電話。

一個廣東中年男人獨(dú)自開車穿越，誰知車行到一半突然陷到冰面里。“幾天沒聯(lián)系上，他的家人不知道從哪里找到我的電話，讓我?guī)兔θフ??！?/p>

找到第四天，老陳終于在距察瓦龍81公里處的一個山頭找到了他。見面時，男人說的第一句話讓他記憶尤深：“他說，老陳，困在山上這四天，是我這一生最安靜的時刻。”

四川飯店就像一家現(xiàn)代版龍門客棧，每天迎來送往。

“寧可作死，不愿等死”

十二年的耕耘讓老陳在險境中鑄造了“丙察察上最著名四川人”的名號，但事實(shí)上，他只是丙察察的背景。

每天都會有新的冒險者到來：自駕游的公司高管，搭便車的抑郁癥上班族，趁著暑假帶女兒來看“祖國大好河山”的山東個體戶，以及來了八次卻穿越不成的天津頑主……

人們在飯店休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吃過老陳的雞蛋面后，又再次出發(fā)。

和這些開著高配SUV的老司機(jī)相比，大梁無疑是在玩行為藝術(shù)。

八月的一天清晨，他騎著一輛“有故事的自行車”，搖搖欲墜地闖入了四川飯店的視野——車子的前輪只剩鋼圈、后輪慘遭爆胎，暗示著情節(jié)的跌宕起伏。

出場方式引爆驚雷，大梁卻平靜似水，只淡淡說了一句：“生無可戀?！?/p>

“我從新疆過來，走了四十多天，鋼絲就從外面開裂，騎到后面又爆胎?！贝罅合蛏锨按钣樀睦详惡喪鲎约旱脑庥?。

二人定了定神，商量著可行的解決方案，但最終得出的結(jié)論是“這個地方連飯館都不多，想找到一家修車鋪簡直是妄想”、“要么有人過來能捎一條，不能的話只能搭車走”。

大梁給自行車拍照留念。

大梁和來這里的人一樣，“到不了，毋寧死”；但又不太一樣，他是一個寡言的跋涉者。

“這已經(jīng)是我不知道第幾次冒險了。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很難興奮，即便看見再美的風(fēng)景，我也很平靜。”

聊起這些的時候，大梁已經(jīng)40天沒洗澡。南下的途中，他住過公棚、橋洞、危樓、村委會和飯店的屋檐。這次輪胎壞了，他只能滯留驛站，伺機(jī)而行。

午飯時間，大梁吃自帶的糌粑果腹。

往下深談才得知，20歲少年的寡言來自于他的家庭?！耙坏绞罴?，他們就把我丟到老家，就不管我了，從上小學(xué)開始就這樣。”

一般爸媽給他打電話，只問“到哪了”、“缺不缺錢”，問完就掛了。“感覺每次都是在應(yīng)付，所以我基本上不主動往家里打電話?！?/p>

與其被動等待，不如獨(dú)自出發(fā)。每到假期，大梁便離開那個了無人氣的家出來騎行，他的目標(biāo)是環(huán)華。

大梁在翻看自己的記事本。

無奈開裂的車胎把他困在四川飯店足足兩天。我以為，即使再慣于沉默的人也會開口求助，因?yàn)樵谶@里，只要開口就必有回響。但他始終沒向任何人求助。

第三天一早，還沒來得及和他好好道別，他就騎著那輛暗含心事的自行車?yán)^續(xù)上路了。

揮別大梁

這個季節(jié)的察瓦龍，成片的仙人掌上面結(jié)滿了果子，在和老陳去摘果子的路上，我碰到了兩位摩托老騎士。

并非那種騎著哈雷重型摩托的逍遙騎士，這是一輛來自廣東湛江的老舊摩托，駕駛它的是70歲的老埃，后座堆積如山的包裹里，還坐著84歲的陳燦中。

在距離四川飯店還有一段距離的山路上，騎士二人停下來稍作歇息。84歲的陳燦中遞過壺中的野菜粥對我說，這是他們自己摘的野菜，自己煮的粥。

“一路的景色非常好，美得不行，”老埃攪動著保溫壺中的野菜粥說，“到時候我還要帶我媽媽來，前年我?guī)チ宋鞑兀麓挝乙獛齺砜磁髰{谷，她94歲了?！?/p>

說起自己的計(jì)劃，老埃的眼睛彎成一道縫。而我的腦海卻不期然地浮現(xiàn)起張強(qiáng)那雙被淚液濡濕的眼睛。

這天早些時候，準(zhǔn)備出發(fā)察隅的張強(qiáng)坐在四川飯店的椅子上，和我說起退休后和妻子周游全國的計(jì)劃——而他唯一懼怕的是自己活不到60歲?！拔夷赣H走得早。她過去從來沒出過國，我說跟她出去玩一趟，剛辦完護(hù)照，拿到手半個月吧，就查出來身體不好，癌癥晚期?！弊鍪中g(shù)、化療、放療，到走的時候，張強(qiáng)的母親都沒出過國。這成了他心頭散不開的陰云。

“她沒遺憾，我遺憾一輩子?！?/p>

有人踟躕獨(dú)行，有人與家人一起出發(fā)。

而對于陳燦中來說，不由自主的死亡已不是威脅?！霸俨粊砭蜎]機(jī)會了，實(shí)在回不去了，就在路上用石頭塊塊壘起來。這么好的風(fēng)景，放在這里很滿意?！?/p>

當(dāng)我還在思考“不要溫和地走進(jìn)那個良夜，老年應(yīng)當(dāng)在日暮時燃燒咆哮”的形而下意味時，一旁的老埃已經(jīng)吸溜完最后一口野菜粥，自顧自地爬上了座駕。

和這條路上的任何人一樣，他們的馬達(dá)轟隆作響，蛇行于懸崖之間。

摩托車晃晃悠悠，消失在一片騰起的灰塵中，讓人很難不心生擔(dān)憂?！八麄兇┰降昧吮觳靻?？”我問老陳。

“他們到察瓦龍（四川飯店所在地）是沒問題的。但是丙察察線海拔4700多米，有三座大山，那個泥濘路他騎不動的，還有那么多行李，他怎么上得去？他不可能上得去的。”

穿越丙察察，摩托車的難度系數(shù)比SUV要大得多。

原本我以為緣分就此結(jié)束，沒想到攪?yán)p在我心頭的疑問隨后竟得到了解答。

第二天，摩托騎士二人順利抵達(dá)了四川飯店。聽說我的擔(dān)心，陳燦中擺擺手說：“你知道的是現(xiàn)在，你也應(yīng)該知道我們的過去?！?/p>

說罷，他從行李中掏出一張中國地圖，手指興高采烈地在上面來回游走。軌跡顯示，二人曾經(jīng)從廣州一路騎行，去過西北，又沿著西南疆界，把越南、老撾、緬甸的邊境線走了一遍。

“我跟我的孫子說了，等你們大學(xué)畢業(yè)以后，跟著爺爺去走一遍?！闭劶按耸?，陳燦中臉上的成就感都快滴到中國地圖上了。

如今這張地圖上的線路還在拓展。在飯店稍作休整后，他們就要往死亡公路的最后一站挺進(jìn)。

“到處都在修路，破破爛爛的。下面是懸崖了，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魂歸故里了。”

講到激昂處，老埃的手指指向天空，劃出一段絢爛的弧線：“繼續(xù)前進(jìn)，在家里等死不如出來找死?！?/p>

告別摩托騎士

“不想當(dāng)鍵盤俠，我向母親撒了謊”

隨著來“找死”的人越來越多，更好的條件正在降臨丙察察。

2006年，老陳剛來這里的時候，衛(wèi)星電話只有兩部，“打個電話一塊五一分鐘，還要排隊(duì)。”而在去年年底，察瓦龍鄉(xiāng)終于有了4G網(wǎng)絡(luò)。緊接著，四級公路的改造也宣告完工，部分碎石路段變成了兩車道的柏油坦途，這次它有了新的名字，“滇藏新通道”。唯獨(dú)大流沙路段，至今仍沒有合適的解決方案。

而對單人出門的自駕車主，老陳依然保留著最初的習(xí)慣——送出門時，他會叮囑對方把里程表清零，一旦遇到危險，他能通過里程數(shù)，更快地判斷位置。

“出發(fā)前把里程表清零”，老陳一如既往地叮囑客人。

臨近中午，高溫和日曬讓騎行的人更容易疲累，路過飯店，一位身著橙色風(fēng)衣的中年人走進(jìn)了四川飯店的門。進(jìn)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

“喂媽，我在外面呢。”

“你還沒回家呢？”

“還沒回家，快回家了，學(xué)習(xí)就要結(jié)束了?！?/p>

中年人的神色不像在撒謊，但事實(shí)卻是如此。

“你是不是挺好的？”“我當(dāng)然挺好啦，不挺好也不能給您打電話。”

“我是老師，假期出來騎行?！睊炝穗娫捄?，中年人告訴我。

我管他叫巫老師，趁著假期的空檔，巫老師瞞著自己的老母親出來“學(xué)習(xí)”。

在“學(xué)習(xí)”期間，他時不時會和舊同學(xué)交流“學(xué)習(xí)心得”，遺憾的是，他和師出同門的好友并無“知識體系”上的交集，更別提精神上的共振。“我往同學(xué)群里發(fā)了一張照片，然后這幫人就告訴我怎么防曬。哪種防曬霜好，怎么防紫外線，什么防護(hù)措施，一整個晚上，全在聊防曬。

哎呀我說這個世界太奇妙啦，我討論的其實(shí)是一個生死的問題，結(jié)果他們居然扯到了防曬?！?/p>

也許是出于職業(yè)習(xí)慣，巫老師會仔細(xì)地閱讀墻上的留言。

事實(shí)上，不僅不需要防曬，巫老師甚至不需要住店和搭車——在四川飯店稍許停留后，他又踏上了旅途。這天晚上，他要在離四川飯店80公里的目若村露營。

“人和動物的區(qū)別在于人能夠使用火。生起一堆篝火時，就有一種家的感覺。”暮靄四合，巫老師不知從哪找來一堆枯樹枝燃起了一簇篝火。而這種看似幸福的聯(lián)想，卻意外地燃起他的感傷。

“以前我覺得自己是個英雄，可以仗劍走天涯，拯救世界。長大后才發(fā)覺，自己的能力和社會比較，真的不是我想象的那樣?！?/p>

“比如坐火車的時候，我是最反感加塞的，平常會在網(wǎng)上口誅筆伐，加塞如何如何不道德。但現(xiàn)實(shí)中到了想制止的時候，突然我就恐懼了，特別的懦弱。我就是鍵盤俠?！?/p>

那一夜無月，風(fēng)從怒江彎彎曲曲吹來，過了今夜，巫老師的長征就要接近終點(diǎn)。

我不確定，他口中的“制止加塞”和“出來找死”之間有著怎樣的聯(lián)系，其中所需的勇氣分量又孰輕孰重。

只是有人因困于過去而出發(fā)，有人因未知誘惑而前行，而對于巫老師來說，理由卻簡單得多。

“兒子問我，家好為什么還要出去？

我想了想告訴他，出去了才知道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