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本是北方游牧民族？

作者：正二位都承旨

翻開中華民族的恢弘史冊，不難發現，自商周以來，中原王朝就不斷遭受著來自北方草原民族的襲擾，雙方前前后后不知爆發了不知多少場血腥戰爭，例如趙國李牧御邊、秦朝蒙恬討伐匈奴、漢朝遠征漠北、唐朝攻滅東突厥等，無一例外，因為每次總會伴隨著戰火，所以令許多人一聽到游牧民族這個名詞，腦海里就會浮現出“野蠻、無知、暴力、落后”等貶義詞。可是，承旨今天要帶給你們的，卻能顛覆傳統意義上人們對游牧民族的偏見。這個民族不僅統一了部族，而且還順利開國立朝，這個民族就是中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契丹民族。熟悉契丹歷史的朋友或多或少都會知道，這個民族一開始并不是統一強大的，而是分成了八個大部落，史稱古八部（悉萬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連部、匹絜部、黎部、吐六于部），而八部之間每三年會推選出一個部落聯盟盟主來統領，以此來團結力量和維持生存。早期的盟主主要從大賀氏里推選，后來就變成從遙輦氏、耶律氏里挑選。但無論如何，部盟畢竟不是堅固的統一體，相反更像是松散的邦聯，各部之間的分歧是存在的，以至于契丹民族長期受到中原王朝的控制。這種狀況持續了很久，直到一個人的橫空出世......

其實要挖掘契丹民族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統一的，還得從起源上來分析。關于契丹民族的起源，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傳說，契丹人稱它為“白馬青牛的故事”。據《契丹國志》記載，一位騎著白馬的仙人來到人間游歷，被風光秀麗的河岸（土河與潢水匯流處）景色所吸引而駐足欣賞，此時一個天宮的仙女也機緣巧合的駕著青牛車經過河岸旁的木葉山。在此良辰美景下，兩人一見鐘情，隨后私定終身結為夫妻。后來他們有了八個可愛的兒子，這些兒子就成為了日后繁衍生息的契丹八大部的祖先。而這個故事同樣也被收錄在《遼史·地理志》中，“相傳有神人乘白馬，自馬盂山浮土河而東，有天女駕青牛車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葉山，二水合流，相遇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屬漸盛，分為八部。”別管這傳說描繪得有多天馬行空，至少在內容上，我們大致可以知道，契丹民族的發祥地是土河（現稱為老哈河）與潢水（現稱為西拉木倫河）交匯處，而契丹人也對此深信不疑，以至于他們在木葉山上建立了始祖廟，每逢重大事件及節日，都會在那里舉行盛大的祭祀活動。特別是遇到戰事，契丹人還會在廟前宰殺白馬青牛，以此祈愿戰爭勝利。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契丹源于東胡鮮卑，與說蒙古語的室韋、庫莫奚屬于同族異種。

契丹八部在草原上平靜地生活著，在骷髏可汗、野豬可汗、吃羊可汗（從名字可知契丹人早期是尚處于漁獵時期）這幾位先輩部盟領袖的帶領下，部落不斷擴大。大約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契丹開始見于中國正史。北魏時，契丹就常以馬匹文皮進貢朝廷并開展貿易。公元6世紀初，因突厥汗國崛起于北方蒙古高原，契丹被迫臣服于突厥人。不久，突厥被隋朝分化削弱（東突厥和西突厥），東突厥更是被唐王朝所滅。貞觀二年（公元628年），契丹在大賀氏部盟盟主摩會率領下向唐朝上表請求內屬，唐太宗李世民遵照契丹舊俗，賜旗鼓于摩會，正式承認他部盟首領之職。貞觀二十二年（公元648年），唐朝在契丹駐地設立松漠都督府（今翁牛特境內老哈河、西拉沐淪河交匯處附近），以契丹大賀氏部盟盟主窟哥為左領軍將軍兼松漠都督，并賜姓李氏。同時將契丹八部分設成九個州，達稽部為峭落州、紇便部為彈汗州、獨活部為無逢州、勞問部為羽陵州、突便部為日連州、芮奚部為徒何州、墜斤部為萬丹州、析伏部為匹黎赤山二州，加上松漠都督府，合為十州建制，一并隸屬松漠府統轄，而契丹各部首領也一律相應的改為諸州刺史。此時的契丹已經脫離了早期蒙昧時代，進入到文明時期。然而歷史總是不會讓契丹一帆風順的。萬歲通天元年（公元696年），因遭受唐營州都督趙文翙的橫征暴斂，契丹別部酋長孫敖曹與其妹婿松漠都督李盡忠等人一同舉兵叛亂誅殺文翙，并占據營州攻打河北地區，一度屢敗唐軍。武則天聽聞震怒，遂遣大軍征討之，借奚及突厥之助，唐軍大破契丹軍主力，平定了此次叛亂，契丹則轉附后突厥。開元三年（公元715年），契丹部盟盟主李失活重新臣服于唐朝，唐玄宗李隆基重設松漠都督府，封失活為松漠郡王，又以甥女楊氏為永樂公主下嫁其為妻。然而契丹對唐朝的心結還是無法解開，在盟主可突干的指揮下，契丹再一次發動叛亂。唐朝為了防御契丹，不得不增強東北邊防軍力，建立范陽、平盧兩地節度使，并重用胡人安祿山，結果釀成了席卷全國的安史之亂。公元10世紀前后，契丹八部發展到了一個轉折時刻，外部遭受當時盤踞在燕州一帶的軍閥劉仁恭、劉守光父子的壓迫，內部的階級分化也愈演愈烈，此時得契丹迫切需要一位雄才大略的領袖帶領大伙一道走出困境，迭刺部的耶律阿保機當仁不讓的站了出來。

據《遼史·太祖本紀上》記載：“初，母夢日墮懷中，有娠。及生，室有神光異香，體如三歲兒，既能匍匐。祖母簡獻皇后異之，鞠位己子。常匿于別幕，涂其面，不令他人見......身長九尺，豐上銳下，目光射人，關弓三百斤。”關于耶律阿保機這個人，正史給出的答案是略顯夸大的，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就能夠爬行，還能預知未來，這種事情在現代人看來并不科學，但不影響我們對他出色能力的肯定。在上文里，承旨明確的闡述出契丹八部每三年會從特定的氏族里推選出一位部盟盟主來領導整個民族的活動，這個盟主也可以稱為可汗。但可汗并不像中原王朝的君主那樣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他的很多決策都需要獲得其他人的支持，而阿保機出生在的迭刺部耶律氏，就是在契丹部盟里執掌兵權的大氏族，耶律氏世世代代擔任著契丹部盟的夷離堇（相當于軍事領袖），相當于實際的掌權者。那么在這種大環境下，更得到當時擔任契丹于越（相當于宰相的地位）的伯父耶律釋魯關愛，耶律阿保機猶如水中蛟龍、山林猛虎般成長起來，在平定自己堂弟耶律曷魯的叛亂中立下大功。經過部盟的一致決定，阿保機出任夷離堇兼于越之職，地位一下子直線飆升。

我們常說“樹大招風”這個成語，比喻將自己暴露在危險的境地下，阿保機此時的情況就差不多。由于耶律氏長期執掌兵權，這就讓很多人非常眼紅，憑什么你們氏族可以捧著鐵飯碗，大伙都是平等的ok？契丹貴族與阿保機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更何況此時唐王朝滅亡，中原大地群雄紛爭，許多漢人背井離鄉逃往契丹躲避戰亂，但又因為遭受契丹人的奴役而再次離開，來來去去就影響到了契丹的發展，阿保機對此束手無策。怎樣才能解決這個問題呢？堂弟耶律曷魯（就是反叛自己的父親耶律釋魯被阿保機赦免的那個人）向他進言：“君臣之分亂，紀綱之統隳。委質他國，若綴斿然。羽檄逢午，民疲奔命。”（取自《遼史·耶律曷魯傳》）意思就是告訴阿保機，你雖然掌握著這個部盟的實權，但畢竟不是名義上的最高領導人，你的話別人可以不聽。雖然咱耶律家沒有資格擔任可汗，可是遙輦氏擔任可汗已經整整九代了，他們家帶領我們的時候看看契丹民族是何等的悲慘，甚至不得不仰人鼻息，去當中原王朝的舔狗。現在我們應該站出來改變這個局面，利用這個機會，你要爭當可汗這個位置。阿保機思慮再三，最后在眾人的擁戴下被推舉位契丹部盟的可汗。事實證明阿保機的決定是正確的選擇，契丹民族在他的帶領下走出了困境，契丹人不僅學會了種莊稼、防治，而且還學會了冶鐵，實力得到極大的提升。然而問題來了，部盟可汗每三年一選，現在出任可汗的氏族由遙輦氏轉到了耶律氏，但阿保機一干就幾年，絲毫沒有重新選舉的意思，這就讓他的弟弟們非常不滿，怎么也該輪到咱們吧，大哥你做的也太過分了。于是阿保機的弟弟聯合起來舉兵叛亂，這就是契丹歷史上有名的“諸弟之亂”，前后歷經了三次。大規模的紛亂令契丹族人口減少了十多萬、馬減少了上萬匹，這副場景讓阿保機非常痛心，“民間昔有萬馬，今皆徒步，有國以來所未嘗有。”如若不徹底清除反叛勢力，統一整個部族，這種慘案還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阿保機以此邁出了統一契丹八部的步伐。

耶律氏的內部叛亂在契丹其他七部造成了震動，長久以來對于部盟可汗，大伙都是非常尊敬的，誰想到時至今日竟然有人敢反對可汗，何況現在這個可汗還野心勃勃，有將可汗之位坐到底的意思。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誰都想過一把當可汗的癮，契丹七部對阿保機的態度發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變化。阿保機不愧是聰明人，他很快就嗅到了空氣中不尋常的氣味。他明白自己僅僅征服了八部里的一部（迭刺部），但想獨自對抗其余七部的力量，自己是沒有勝算的，所以他派遣使者到七部的營地中，告訴他們自己早已厭倦了領導生活，想趁著有生之年做點實事。象征著可汗權威的旗鼓你們可以拿走，水草肥美的地塊你們也可以收下，我就帶著手底下這幫漢人到一處地方去筑城，從此跟他們生活在一起，誰也不打擾誰。契丹七部一聽，這主意真是太好了，您趕緊走，到時你上不了馬拉不開弓，滅你就順理成章了。七部想的倒是挺美，但阿保機可不傻，他將筑城的地址選在了一處出產食鹽的地方。要知道鹽是人體必不可少的成分，草原民族不缺牛羊不缺勇士，就缺少生活用品。契丹七部的人民要吃鹽，就不得不跑到阿保機這里要。但鹽不能白給，得拿東西來換，就這樣阿保機的實力越來越壯大。眼見家底豐厚了，阿保機尋思著如何去處理掉其余七部，此時妻子述律氏建議他搞一次鴻門宴，將七部首領一次性解決，阿保機深以為然，隨即派出使者宴請七部首領到來，共敘同族接濟親情，趁著酒酣耳熱之時，早已埋伏好的甲士蜂擁而出，將七部首領亂刀砍死。通過這次著名的“鹽池之變”，阿保機順利清洗掉了契丹族內的反動勢力，他的地位已經不可動搖了。

在耶律阿保機穩固獨尊地位時，有一件大事自始至終都令他非常苦惱，那就是漢人北遷問題。中原戰火連綿不絕、民不聊生，許多漢人為保全性命紛紛跑到契丹人的地盤，同時又因為遭受契丹人的奴役而大量逃亡。上次阿保機利用此事當上了八部可汗，但利用歸利用，問題總是要解決的，阿保機很是無奈。有一次他和自己的妻子述律氏閑聊，談及這件事情，阿保機數次嘆氣，說自己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么辦？要說為什么選老婆要找賢妻良母，述律氏當即給阿保機出了一個主意，去問問漢臣韓延徽如何？阿保機茅塞頓開，于是將問題傳達給他。韓延徽對阿保機說：“牛馬非漢人所長，耕織冶制為其所長；莫若劃地筑城以置漢人，各有配偶，墾地放植，紡織布帛，冶鐵制酒；坐享南伐之功，欲安天下之大計也。”阿保機擊節贊嘆。對于韓延徽的主張，在《資治通鑒》卷二百六十九里有這樣一段話：“延徽始教契丹建牙開府，筑城郭，立市里，以處漢人，使各有配偶，墾藝荒田。由是漢人各安生業，逃亡者益少。契丹威服諸國，延徽有助焉。”在這條方針政策的引導下，契丹民族走進了新的發展階段，已經具備了發展成為國家的資本。在公元916年，在韓延徽的建議下，耶律阿保機正式開國稱帝，國號大契丹（公元947年，遼太宗耶律德光改國號為“遼”），阿保機自稱天皇帝，述律氏稱地皇后，長子耶律倍稱人皇王，冊封為皇太子，定都上京臨潢府（今內蒙古巴林左旗），建立起“東至于海，西至金山，暨于流沙，北至臚朐河，南至白溝，幅員萬里”的龐大帝國，為后來二百一十九年國祚、傳位九帝打下了堅實基礎。天贊五年（公元926年），阿保機在出征渤海回師皇都的途中在扶余(今吉林四平西)病逝，享年55歲。百官進謚號“升天皇帝”(以稱大圣皇帝)，廟號太祖，一代梟雄落下帷幕。

從白馬青牛的故事，到原始部落的堅韌生存，再到亂世紛爭中的忍辱負重，最后到雄立北方的龐大帝國。契丹民族的發展是波瀾壯闊的，也少不了其中無數仁人志士的默默奮斗。當初誰也未曾想到如此弱小的民族竟然能夠強大到抗衡中原王朝兩百多年，也是驗證了那句話：“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我是正二位都承旨，是你最喜愛的歷史創作者，我們下期再見，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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