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林沁為什么要選擇在八里橋開闊地和英法聯軍開戰呢?
謝邀,我是滄海拾珠錄,我來回答。僧格林沁以八里橋為戰場并不是他主動的選擇,他也無法使用夜戰、近戰的辦法。
八里橋之戰
八里橋之戰
我們先把目光拉回到第二鴉片戰爭。1860年8月21日,英法聯軍攻克天津大沽炮臺,僧格林沁統率蒙古馬隊七千、步兵萬余名,從天津撤防退至通州、八里橋一帶,準備與英法聯軍進行野戰。8月24日,英、法聯軍占領天津城。8月31日,咸豐帝急派大學士桂良為欽差大臣到達天津,會同直隸總督恒福向英、法侵略者談判乞和。9月7日,當談判破裂后,聯軍決計進犯北京。9月19日,英法聯軍對八里橋一帶開始全面軍事偵察,通過入華多年的傳教士為輔助,英法聯軍通過偵察發現北京到通州運河沿岸部署大量清軍,運河上有一座17世紀石料單孔橋,即為八里橋,距京師8公里。
第二次鴉片戰爭示意圖
我們可以看到,彼時天津已經失守,北京的東南門戶洞開,英法聯軍已經逼近了北京城。通州、八里橋一帶盡管是無險可守的平原地帶,但是僧格林沁已經是退無可退了。再退,就是京城了,身后就是帝國的首都了,他其實是沒得選。選擇八里橋一帶作為野戰戰場,這完全是形勢逼迫下不得不作出的無奈之選。否則以僧格林沁的軍事才能,他不會不知道這樣的地形對英法聯軍有利,對清軍不利。
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
僧格林沁是成吉思汗二弟哈布圖.哈薩爾的第二十六代孫,科爾沁蒙古的杰出將領。他擅長騎馬和射箭,軍事才能突出。一生中為清朝征戰無數,戰績斐然,他深受道光帝和咸豐帝的寵信。因鎮壓太平天國戰功卓著擢升為科爾沁親王,堪稱是晚清最強的蒙古將領,也是晚清滿蒙將領最后的榮光。自他之后滿蒙再無可圈可點的軍事人才。八里橋之戰中僧格林沁統率的兵力共計達30000人,其中蒙古馬隊共10000人。其中,他親率的本部馬、步兵17000人,駐扎在張家灣至八里橋一線,扼守通州至京師廣渠門的大道。副都統伊勒東阿帶蒙古馬隊4000人防守八里橋;另有1000名察哈爾蒙古馬隊由總管那馬善統帶,防守馬駒橋東南之采育,以防敵軍從馬頭西進,繞道進犯京師;直隸提督成保率綠營兵4000人防守通州。副都統勝保率京營5000人駐守齊化門以東至定福莊一帶,作為支援僧格林沁和護衛京師的后備部隊。平心而論,這個兵力布置可謂非常專業和老道了,可攻可守,相互支撐,互為犄角。可惜,清軍的裝備和訓練水平太落后了,面對英法聯軍的槍、炮空有殺敵的熱血而無能為力。大家可能要奇怪,晚清的八旗軍、綠營軍相繼腐化墮落,戰斗力低下。可是蒙古騎兵應該還保有草原兒女的熱血和戰力吧,也是不堪一擊么?事實上從草原調來的蒙古馬隊也就比八旗軍強些,有限。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一個細節沒有,在所有的歷史文獻中關于八里橋一戰中對參戰蒙古部隊的稱呼都是統一的使用“蒙古馬隊”一詞,而非傳統的“蒙古騎兵”一詞。我個人認為史學界對“蒙古馬隊”一詞的使用是非常準確和講究的。因為那個時代的草原上的蒙古勇士們已經不是真正的騎兵了,他們其實就是一群被臨時召集的牧民(農民)。一群沒有經過嚴格訓練的、馬術精湛的牧民(科爾沁蒙古人中有少量農民),所以他們只能被稱之為“蒙古馬隊”,不能稱為“蒙古騎兵”。清代自乾隆朝以后,隨著滿清對周邊國家、地區的征戰結束,承平日久軍隊戰斗力出現了不可避免的下滑。八旗軍率先墮落,隨后就是綠營兵。各蒙古部落被按照盟、旗制劃分固定后相繼不再游牧,部落間的戰爭也消失了。清廷又不允許蒙古草原有大規模的蒙古軍隊存在,只允許草原各旗、盟的札薩克王爺、貝勒保留幾十人規模的護衛隊。草原上的蒙古人久疏戰陣,他們更擅長使用套馬桿,而不是火槍和馬刀。而近戰、夜戰的戰法是經過嚴格訓練的部隊才會施展的戰法。僧格林沁的軍隊第一沒有經過這方面的嚴格訓練,單兵戰斗力弱,士兵們根本就不會近戰和夜戰的戰術。第二,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軍隊從來沒有在同一個戰場上共同執行過任務,彼此之間沒有默契,語言還不相通。在指揮協同時方面也存在諸多不暢通之處,沒有形成一個有機統一的戰斗團體。統帥對這支軍隊的指揮做不到“如臂使指”,靈活自如。
第二次鴉片戰爭中的清軍反觀英法聯軍,聯軍在八里橋一代僅有6000人的軍隊,卻擁有大批專業訓練的士官負責基層指揮,更有2000人的強大炮兵隊伍負責支援。騎兵部隊雖然人數很少,但精于作戰,有豐富的殖民地參戰經驗。英法聯軍在人數上雖然處于劣勢,但卻是一支真正的、強悍的部隊。清軍與英法聯軍在裝備上的差距更大。當時的英法聯軍裝備了后裝步槍、錐形子彈、后裝線膛炮,而清軍依然在使用原始落后的火繩槍,甚至還有17世紀從荷蘭進口的大炮。
激戰中的清軍和英法聯軍僧格林沁不愧是優秀的騎兵指揮官,他對騎兵戰法的應用完全是內行,也能正視清軍和聯軍之間的差距。9月18日上午,他派一隊蒙古騎兵偷襲聯軍陣地,這支騎兵憑借地形和精湛的馬術一度潛入到距離聯軍只有50米的地帶才被聯軍發現,幾乎就要得手了。聯軍使用步槍還擊,打退了偷襲的蒙古騎兵,立刻將陣地向后轉移。中午,聯軍逼近張家灣附近,并向張家灣的清軍駐地發炮攻擊。僧格林沁所部守軍早已嚴陣以待,向敵陣勇猛沖鋒。英、法聯軍為抵御彪悍的蒙古馬隊,以火炮和火槍齊射悍不畏死的蒙古勇士,蒙古騎兵戰馬聽到巨大的火炮聲受到驚嚇,不受控制的往回奔跑,沖動了后面的步兵,導致陣勢混亂,紛紛后退。在清軍失利的形勢下,僧格林沁立即率部退入八里橋,以扼制赴京的道路。隨后,英法聯軍一舉占領了張家灣和通州城。第一次交手,以清軍失敗告終。
騎射的蒙古騎兵僧格林沁所部退守八里橋后,他和瑞麟商定,全軍分設南、東、西三路截擊敵軍。其中,將近1萬名滿、蒙軍部署在八里橋一帶防守。八里橋東距通州八里,西距京城三十里,是由通州入北京城的咽喉要地。清軍利用八里橋周圍的灌木叢林,在這里構筑了土壘和戰壕,準備和敵軍在此決一死戰。9月21日凌晨4時,英法聯軍由騎兵在前方開路向八里橋方向推進。凌晨5點半,英法聯軍發出了出發信號。法軍的三個炮兵連和參謀部兵員成為先頭部隊,英軍居后。清軍首先發動了進攻,清軍騎兵面對英法聯軍排炮毫不畏懼,一批一批沖擊。清軍發現英法聯軍中法軍和英軍之間的空隙,趁機沖擊進入,一度突破了英法聯軍的防線。他們奮不顧身,齊聲大呼殺敵。由于火槍裝備有限,就手持長矛、弓箭,憑著一腔熱血迎擊英法聯軍,企圖沖亂和割裂英法聯軍的戰斗隊形。一部分騎兵沖至離敵人四五十米的地方,有的甚至沖到敵人的指揮部附近。激戰1小時,斃傷多人。但清軍馬隊遭到據壕作戰的聯軍步兵密集火力的阻擊和敵炮榴霰彈的轟擊而大量傷亡,戰馬因受驚而橫沖直闖,幾近不能成軍,被迫在敵人火力的轟擊下退卻。隨后,南路的法軍主力第2旅將大量的炮彈傾瀉在八里橋上之后,給勝保部沉重打擊,所部亡慘重。當法軍第2旅的兩個前鋒連隊沖到橋邊時,守衛石橋的清軍士兵勇敢地沖出戰壕與法軍展開了血刃戰。后因勝保中彈受傷退下戰陣,遂率軍退至定福莊。英法聯軍開始采用大口徑火炮射擊拼死一戰保衛八里橋的埋伏清軍,最終占領了八里橋,橋上清軍尸橫遍野。第二次交鋒,清軍再次失利并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激戰中的聯軍激戰中的清軍縱觀整個八里橋戰役,清軍因為裝備、訓練、組織等等方面的落后注定要失敗,但是清軍面對強敵爆發出來的勇氣和士氣是值得肯定和贊許的。僧格林沁的指揮也不存在大的失誤,戰敗的責任不應該全部由僧格林沁和勝保等這些指揮員承擔。至于前面提到的近戰、夜戰,不是僧王爺不會用,而是根本沒有應用的條件和機會。彼時的大清國雖然是主場作戰,但是在情報偵查和防間保密方面并沒有占據主場的優勢。開戰以前,歐洲的傳教士已經在中國的土地上傳教多年,這些傳教士可不是單純地“上帝的信徒”。他們在傳教的同時也負責刺探情報、勘測地形、培養教眾。當聯軍登陸后,這些傳教士就開始源源不斷地為聯軍提供情報,指向帶路。甚至還發動教徒直接為聯軍提供勞役服務,提供后勤保障。試問在這種戰場條件下,僧王怎么敢發動夜戰?也許上午在僧王的營帳里剛制定好的夜戰計劃,下午就已經被送到聯軍的手中了。八里橋之戰是滿、蒙騎兵在現代戰場上的絕唱,他們表現得非常英勇,毫無畏懼。他們繼承了祖先金戈鐵馬的血性和膽色,冒著敵人的密集炮火,多次沖向敵軍陣營進行英勇的戰斗。法國遠征軍中尉保羅·德拉格朗熱對清軍騎兵描述:“炮彈和子彈無法徹底消滅他們,騎兵們似乎是從灰燼中重生。他們如此頑強,以至于一時間會拼命地沖到距大炮只有30米遠的地方。我們大炮持續和反復地排射,炮彈于他們的左右飛馳,他們在炮火中倒下了。”他們用鮮血和生命贏得了對手的尊重,也無愧于馬背民族的驕傲,可惜屬于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們終將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