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笑點是爐石傳說玩家才懂的?
牧乙己
爐石旅店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都是當街一個曲尺形的大柜臺,柜里面預備著卡包,可以隨時開包。刷副本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團,每每花60金幣,買個卡包,——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現在每包要漲到100金,——靠柜外站著,速速開了再去天梯;倘肯多五十金,便可以買張競技場門票,運氣好的可以12勝賺個盆滿缽滿,再不濟也是一包卡包,但這些玩家,多是學生黨,大抵沒有這樣闊綽。只有用金色英雄的,才踱進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花328要40包,打開論壇直播著慢慢開。
我從十二歲起,便在鎮口的爐石旅店里當伙計,老板娘說,我樣子太傻,怕侍候不了金色英雄,就在外面做點事罷。外面的學生黨,雖然容易說話,但嘮嘮叨叨纏夾不清的也很不少。他們往往要親眼看著卡包從柜臺里取出,看過這些卡包到底有沒有橙卡,又親看將橙卡插放到卡包里,然后放心:在這嚴重監督下,想要把橙卡事前抽出來也很為難。所以過了幾天,老板娘又說我干不了這事。幸虧薦頭的情面大,辭退不得,便改為專管遞卡包的一種無聊職務了。
我從此便整天的站在柜臺里,專管我的職務。雖然沒有什么失職,但總覺得有些單調,有些無聊。老板娘是一副兇臉孔,客人也沒有好聲氣,教人活潑不得;只有牧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幾聲,所以至今還記得。
牧乙己是用金色英雄而花金幣開包的唯一的人。他身材不高;白嫩臉色,但額頭間時常夾些傷痕;一部亂蓬蓬的金色頭發。用的雖是金色英雄,可是天梯從未過過18,更從未上過傳說。他對人說話,總是滿口抱歉謝謝,叫人又惱又怒的。因為他是牧師,別人便從著名大文學家“孔乙己”這半懂不懂的文章里,替他取下一個綽號,叫作牧乙己。牧乙己 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牧乙己,你臉上又添上新傷疤了!”他不回答,對柜里說,“來一包卡包,再來一張競技場門票。”便排出 250金。他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東西了!”牧乙己睜大眼睛說,“你怎么這樣憑空職業黑……”“什么職業黑?我前天親眼見你偷了狗蛋 的大王,讓犧牲契約吊著打。”牧乙己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思維竊取不能算偷……思維竊取!……圣光的事,能算偷么?”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么“你的牌庫又沒少”,什么“都是你自己的卡不防著怪誰”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聽人家背地里談論,牧乙己原來也有過成型卡組,但終于沒有改進,又不會打競技場;于是愈過愈窮,弄到將要分卡了。幸而能加血,憑借給隨從加加血,換換怪,也能做完每日的任務。可惜他又有一樣壞脾氣,便是愛好嘲諷。玩不了幾費,就抱歉謝謝打得不錯外加燒繩,總讓人上論壇指著罵。如是幾次,跟他好好打的人也沒有了。牧乙己沒有法,便直接帶上130女王等隨從。但他在我們店里,品行卻比別人都好,就是競技場從來0—3滾粗,節省店內資源;雖然間或沒有滾粗,暫時記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0—3,從競技場上拭去了牧乙己的名字。
牧乙己點開了三張卡,漲紅的臉色漸漸復了原,旁人便又問道,“牧乙己,你當真不是用腳本刷的金色英雄么?”牧乙己看著問他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他們便接著說道,“你怎的連半個傳說也進不了呢?”牧乙己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嘴里說些話;這回可是偷得全是毒藥盾猛爆刀一類的卡什么什么的。在這時候,眾人也都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在這些時候,我可以附和著笑,老板娘是決不責備的。而且老板娘見了牧乙己,也每每這樣問他,引人發笑。牧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們談天,便只好向孩子說話。有一回對我說道,“你打過競技場么?”我略略點一點頭。他說,“打過競技場,……我便考你一考。什么卡要無腦拿?”我想,討飯一樣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過臉去,不再理會。牧乙己等了許久,很懇切的說道,“不知道罷?……我教給你,記著!將來這卡多的時候一定要無腦拿!保你12勝!”我暗想我離12勝還很遠呢,單卡的能力畢竟有限;又好笑,又不耐煩,懶懶的答他道,“誰要你教,不就是火爸爸么?”牧乙己顯出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的長指甲敲著柜臺,點頭說,“對呀對呀!……但還有其他的卡,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煩了,努著嘴走遠。牧乙己剛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寫字,見我毫不熱心,便又嘆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
有幾回,我聽到周圍人的笑聲,也趕熱鬧,去看牧乙己打天梯。見他跟一個薩滿對戰,但自己場上卻有三個馬桶三個北郡一個治療圖騰,牧乙己把嘲諷都送了可薩滿就是不解馬桶,反而盯著他的牌庫看。牧乙己著了慌,伸開五指將牌庫罩住,彎腰下去說道,“不少呢,我、我這還有不少呢。”直起身又看一看牌,自己搖頭說,“不少不少!少乎哉?不少也。”于是薩滿呵呵一笑殘陽祭祀炎術士石化石化揍臉。
牧乙己是這樣的使人快活,可是沒有他,別人也便這么過。
有一天,大約是中秋前的兩三天,老板娘正在慢慢的結賬,取下粉板,忽然說,“牧乙己長久沒有來了。競技場還差一場滾粗呢!”我才也覺得他的確長久沒有來了。一個喝酒的人說道, “他怎么會來?……他打折了腿了。”老板說,“哦!”“他總仍舊是偷。這一回,是自己發昏,竟偷到腦殘吼家里去了。他家的東西,偷得的嗎?”“后來怎么樣?”“怎么樣?先下了大下巴逼牧乙己拿偷來的奧金斧撞,然后掏出血吼砍,然后直接吼爹回去干活斬殺。”“后來呢?”“后來打到逼他把卡全分解了合了張逗比風暴。”“合了后怎樣呢?”“怎樣?……誰曉得?許是刪游戲了。”老板娘也不再問,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賬。
中秋過后,秋風是一天涼比一 天,看看將近初冬;我整天的靠著火,也須穿上棉襖了。一天的下半天,沒有一個顧客,我正合了眼坐著。忽然間聽得一個聲音,“來個卡包。”這聲音雖然極低, 卻很耳熟。看時又全沒有人。站起來向外一望,那牧乙己便在柜臺下對了門檻坐著。他臉上黑而且瘦,已經不成樣子;穿一件破夾襖,盤著兩腿,下面墊一個蒲包, 用草繩在肩上掛住;見了我,又說道,“來個卡包。”老板娘也伸出頭去,一面說,“牧乙己么?你競技場還有一場打不打了!”牧乙己很頹唐的仰面答道, “這……下回再打罷。這一回就開包,要新出的加基森包。”老板娘仍然同平常一樣,笑著對他說,“牧乙己,你又偷了東西了!”但他這回卻不十分分辯,單說了一 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怎么會打斷腿?”牧乙己低聲說道,“跌斷,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懇求老板娘,不要再提。此時已經聚集了幾個人, 便和老板娘都笑了。我拿了包,端出去,放在門檻上。他從破衣袋里摸出100金幣,放在我手里,見他滿手是泥,原來他便用這手走來的。不一會,他開完包,在 旁人的說笑聲中,坐著用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長久沒有看見牧乙己。到了年關,老板娘取下粉板說,“牧乙己競技場還差一場0—3滾粗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說“牧乙己競技場還差一場0—3滾粗呢!”到中秋可是沒有說,再到年關也沒有看見他。
我到現在終于沒有見——大約牧乙己的確刪游戲了。